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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國作家協(xié)會主管

錢穆與熊十力、梁漱溟交往始末
來源:中華讀書報 | 張建安  2025年04月30日10:13

錢穆與湯用彤的交往,多為學人所知,并有專文闡述。錢穆與熊十力、梁漱溟的交往,卻少為人知,即便有所涉及,也是散落在不同的作品中,未見有人專門探究過。

究其原因,錢穆與熊、梁二人雖然都在北京大學任過教,都是傾心于東方文化且卓有成就的大家;然而,他們?nèi)谓瘫贝蟮臅r間并不一致,尤其是錢穆與梁漱溟,根本沒有交集,也沒有合作過。錢穆與熊十力雖然曾為鄰居,有段時間往來甚密,但他們終究各行其是。

即便如此,錢穆與熊、梁二人的交往仍有很值得回味的地方。

在北平的交往

錢穆與熊十力、梁漱溟的交往,始于1933年。

那段時間,錢穆正任教于北京大學歷史系,授課的同時,還撰寫《近三百年學術史》《中國通史課程綱要》等講義,很受學生歡迎。他與北大哲學系教授湯用彤(字錫予)交往密切,成為摯友。1933年春,湯用彤的好友熊十力從杭州來京,一時沒找到合適的住處。湯用彤知錢穆所住的二道橋住宅面積很大,有三院四進,便和錢穆商量,安排熊十力也住了過去。這樣,熊十力成為錢穆的新朋友。而梁漱溟、林宰平等人,與熊十力相交最為密切,一有機會便聚在一起,故而,錢穆也就很自然地與這些人有了交往,而且對此頗為重視。

據(jù)錢穆晚年回憶,他先是和母親住在西城二道橋,年假時將母親和家眷送回蘇州,春節(jié)后獨自返京。湯用彤見錢穆一個人飲食不便,就勸他搬到南池子湯家寓所,安排他住在前院一個書齋。錢穆搬離二道橋后,偌大的住宅只有熊十力住在第三進院子了,湯用彤便又邀一位北大學生住到第一進院子。不久,蒙文通也因湯用彤的推薦到北大歷史系任教,于是有了錢穆、湯用彤、蒙文通的一次徹夜暢談。蒙文通與熊十力當年都在歐陽竟無的內(nèi)學院同時聽講,二人是老相識,只因熊十力正寫《新唯識論》,蒙文通不以為然,所以二人見面后總是互相爭論。錢穆則為他們做緩沖。這樣,他們幾人很自然地組成一個朋友圈。而這個朋友圈里,不久后還加入了林宰平、梁漱溟。正如錢穆《師友雜憶》中所憶:“除十力、錫予、文通與余四人常相聚外,又有林宰平、梁漱溟兩人,時亦加入。惟兩人皆居前門外,而又東西遠隔。漱溟又不常在北平,故或加宰平,或加漱溟,僅得五人相聚。宰平與漱溟則不易相值?!?/p>

按理說,錢穆與梁漱溟之間應該有很多共同的話題。錢穆早在1918年便出版了《論語文解》,以后又陸續(xù)出版了《孔子研究》《孟子要略》《王守仁》等書,對孔門儒學有很深的情懷。梁漱溟對孔門之學的情懷,則有過之而無不及。1918年秋季,梁漱溟在北大校園內(nèi)刊載啟事,征求同好,對孔學做不定期研究。1921年,梁漱溟出版《東西文化及其哲學》,更是指出人類文化不久的未來,將轉(zhuǎn)向以孔學為代表的中國文化的復興,提振了中國人對中國文化的信心。不僅如此,無論錢穆還是梁漱溟,他們都不是固守舊思想的人,而是要從舊傳統(tǒng)中開出新思想,從而使中國文化重新煥發(fā)光芒。所以,如果錢穆與梁漱溟是在新文化運動時期相遇,必定會有很多深入的探討,有極大的可能成為莫逆之交。然而,他們偏偏是在1933年才開始交往,顯然有點晚了。從1924年開始,梁漱溟便辭去北大教職,致力于救國救民的社會活動。1931年,梁漱溟開始在山東鄒平縣推行鄉(xiāng)村建設;1933年,第一次全國鄉(xiāng)村工作討論會在鄒平召開,梁漱溟成為中國鄉(xiāng)村建設的代表人物,奔走于全國各地。所以,他每回北京,雖然都要與熊十力等人見面,并由此與錢穆有了交往,然而,他們之間并沒有深入的交流,也沒有儒學方面值得提及的往事。

有趣的是,《師友雜憶》中倒是記載了一件帶有神秘色彩的小事:“某日,有一人自四川來。其人善相,家世相傳已三代矣。其來特為梁漱溟相,即住漱溟家。漱溟特邀十力錫予同余俱至其家,請相士一一為余三人相。又一日,其人特來南池子錫予家余室中,十力亦在,彼又為余三人相,所言皆能微中。謂十力乃麋鹿之姿,當常在山林間。并言漱溟步履輕,下梢恐無好收場。言余精氣神三者皆足,行坐一態(tài),此下當能先后如一?!?/p>

抗戰(zhàn)勝利后,錢、梁的四次見面

在北平交往過一段時間后,錢穆與熊十力、梁漱溟的交往便非常少了。

在往后的歲月里,錢穆與梁漱溟則有四次見面。

前兩次是在1945年11月的成都,見面時間非常短暫。不過,細想起來,很有意味。

當時,抗戰(zhàn)已經(jīng)勝利,國共談判簽訂了《雙十協(xié)定》,決定以政治協(xié)商會議的形式,為多黨派合作提供新的舞臺。錢穆當時任教于華西大學,他雖然始終一書生,向來不從事政治活動,但授課之余,還是撰寫出版了《政學私言》?!墩W私言》收錄了《中國傳統(tǒng)政治與五權憲法》《中國社會之剖視及其展望》《農(nóng)業(yè)國防芻議》《戰(zhàn)后新首都問題》等多篇政論文,是錢穆結合現(xiàn)實,從中國歷史文化的傳統(tǒng)出發(fā),為理想中國的建立與復興所作的探討。說來也巧,該書的樣書剛到錢穆手中,梁漱溟便來拜訪。

對此,錢穆在《師友雜憶》中稱:“一日晨,方出門去上課,梁漱溟忽來訪。余告以正值有課,漱溟曰,無妨,我來成都小住有日,并暫居君之隔鄰。遂約隔一日晨再面。余又返室,取《政學私言》一冊與之,曰,君倘夜間得暇,可試先讀此書?!绷菏殚喿x錢穆關于國家大事的見解后,頗感高興,認為錢穆與自己有了更多的相合之處。

自1937年日軍對中國發(fā)動全面侵略戰(zhàn)爭以后,梁漱溟的鄉(xiāng)村建設運動很快遭到毀滅性的打擊,無法繼續(xù)下去。這種情況下,他認為中國最重要的事就是團結起來,共同抗日,隨后奔走于國共兩黨之間,努力促成團結抗敵的局面。他還與黃炎培等人發(fā)起創(chuàng)立了國共兩黨之外的最大政治組織——中國民主政團同盟,在香港創(chuàng)辦民盟報紙《光明報》,把自己與中國問題的解決非常緊密地聯(lián)系在一起??箲?zhàn)勝利后,他認為大局基本已定,決定不再參加現(xiàn)實政治,轉(zhuǎn)而要搞文化研究工作。然而,當他于1945年11月到達重慶的時候,正趕上國民黨想要接收東北的復雜局面。在他看來:“當時的東北要是弄不好,很有成為西班牙第二、爆發(fā)有國際背景的內(nèi)戰(zhàn)的可能。我不能坐視不理,無法抽身而退,所以又卷入現(xiàn)實政治里。當時,民盟積極地搞起來,大家不讓我走。大家說:如果爆發(fā)了內(nèi)戰(zhàn),你還能搞什么文化研究工作? 這樣,我就參加了舊政協(xié)。”梁漱溟便是在這個時段來見錢穆的,而且想要錢穆與他一起做事。由此可見,梁漱溟對錢穆還是很有期待的。不過,第二天的交談終究還是讓他們分道揚鑣。

在錢穆回憶中,第一次見面后過了一日,錢穆前往梁漱溟住處。見面后,梁漱溟告訴錢穆,他打算創(chuàng)辦一文化研究所,邀請錢穆與他合作。錢穆當即同意,并問此事將于何時開始。梁漱溟說:“政府方召開政治協(xié)商會議,等此事有結果后,當即進行。”又說:“《政學私言》已讀過,似為政治協(xié)商會議進言。”錢穆否定了梁的說法,稱:“不然,書生論政,僅負言責。若求必從,則舍己田耘人田,必兩失之。君欲作文化研究,以倡導后學,茲事體大,請從今日始。若俟政治協(xié)商會議有成果,則河清難俟,恐僅幻想耳。”顯然,錢穆不認為當時的政治協(xié)商能有什么成果。梁漱溟對此很不以為然,很不高興地站起來說:“我很不同意你說的話。男大當婚,女大當嫁,今日國民黨與共產(chǎn)黨兩黨對峙,如果不能結合,他日國事又如何可望?”錢穆回答:“你說的話固然對,但也須有緣。你是想要做父母之命呢? 還是僅僅為媒妁之言? 如今方盛倡戀愛自由,你怎么不知道?”梁漱溟當然聽得出錢穆的言外之意,怫然說:“知其不可而為之,今日大任所在,我亦何辭!”就這樣,二人話不投機便分開了。

從這段對話中可以看出錢穆與梁漱溟的不同。錢穆雖然關心國家大事,但他始終一書生,把自己完全定位于文化擔當上;他雖然也密切關注現(xiàn)實,寫出《政學私言》這樣的政論作品,但始終不愿意直接參與政治。而梁漱溟,則向來有“吾曹不出若蒼生何”以及“舍我其誰”的高度自信,認為自己被賦予一種偉大的天命——那就是解決中國問題乃至人類問題的歷史使命。為此,他不只是要撰寫《東西文化及其哲學》那樣震古爍今的巨作,更要將自己的生命投入到中國問題的解決上。這就是兩人在根本上的不同。由此,也就決定了他們之間無法在特定的歷史背景下形成合作。

此后,錢穆還在京滬列車上兩次巧遇梁漱溟。當時梁漱溟常往返京滬間,出席舊政治協(xié)商會議。第一次見面時,梁漱溟告訴錢穆:“每憶君在成都所言,此事誠大不易,茲當勉姑試之,不久或知難而退矣?!钡诙吻捎鰰r,梁漱溟告訴錢穆:“君來正佳,我此去堅求辭職矣?!闭Z不多時,錢穆便下車了。這是他們最后一次見面。錢穆晚年回憶此情此景后感慨:“京滬車上之最后一面,則猶時時在余之心目中也?!笨梢?,他是何等重視與梁漱溟的交往!

錢、熊最后一次見面及三人日后情形

《師友雜憶》中最后一次提到熊十力、梁漱溟,是1949年發(fā)生的事情,也是錢穆與熊十力的最后一次見面。

當時正是新舊政權即將交替之際,錢穆與唐君毅一起抵達廣州,遇到張曉峰,又打算前往香港辦學。在這樣的情況下,錢穆仍能想到熊十力、梁漱溟,稱:“又一日,與君毅同去廣州鄉(xiāng)間訪熊十力,君毅乃十力之入室弟子也。十力只身寓其一學生家。余兩人留一宿。十力亦無意離大陸,后去北平,聞其卒于滬上。又梁漱溟時在重慶,余與某君晤,頃已忘其名,由其作書勸漱溟來粵,亦未得復?!庇纱丝梢?,錢穆1945年雖未能與梁漱溟合作辦文化機構,但內(nèi)心始終留有一些期盼。而梁漱溟,自然不會和他一起離開內(nèi)地。

此后,錢穆前往香港辦新亞書院,后來定居臺灣,撰寫出版了《中國歷代政治得失》《國史新論》《朱子新學案》《師友雜憶》等許多著作。在其身后,《錢賓四先生全集》出版,其他著作亦不斷再版,產(chǎn)生深遠影響。

《師友雜憶》中,錢穆不僅回憶了與熊十力、梁漱溟的交往,而且在回憶自己受馬一浮邀請到復性書院講演時,將熊十力與馬一浮放在一起進行了比較,稱:“一浮衣冠整肅,望之儼然。而言談間,則名士風流,有六朝人氣息。十力則起居無尺度,言談無繩檢。一飲一膳,亦惟己所嗜以獨進為快。同席感不適亦不顧。然言談議論,則必以圣賢為歸。就其成就論,一浮擅書法,能詩,十力絕不近此。十力晚年論儒,論六經(jīng),縱恣其意之所至。一浮視之,轉(zhuǎn)為拘謹矣。但兩人居西湖,相得甚深。殆以當年,兩人內(nèi)心同感寂寞,故若所語無不合。及在復性書院,相從講學者逾百人,于是各抒己見,乃若所同不勝其所異,暌違終不能免?!?/p>

而對于梁漱溟,錢穆曾在《中國歷史研究法》中評價過梁的作品,稱:“文化并非即是一套哲學,哲學亦僅只是文化中之一部門。若認為文化是一套哲學,此實大誤。近人如梁漱溟著有《東西文化及其哲學》一書,彼似乎只根據(jù)哲學觀點來討論文化,亦嫌不足?!边@樣的評價,看似有貶低成分,但也蘊含著重視的態(tài)度。

新舊時代交替之際,錢穆南下,熊十力、梁漱溟則北上,受到新政府的禮遇。

熊十力先在北京居住,1954年移居上海直到病逝。在此期間,完成了《原儒》《體用論》《乾坤衍》等重要著作。在其身后,《熊十力全集》出版,許多專著也不斷出版,影響廣泛而深遠。

1949年八九月間,熊十力給唐君毅、徐復觀等人的信件中提到“錢先生”“賓兄”,有的信件還有“轉(zhuǎn)錢先生”等文字。例如,1949年9月16日給徐復觀的信中,熊十力寫道:“賓兄、君毅等數(shù)人來一次而外,并少人來。你想今日何時,誰到四五十里之鄉(xiāng)而視吾乎?”這里的“賓兄”,就是指錢穆,因為錢穆字賓四。1949年9月19日的一封長信,主要就是寫給唐君毅、錢穆的,起筆就是“君毅與四兄同看”。這里的“四兄”,顯然就是“賓四兄”的簡稱。信末文字為:“四兄學問自有專長。不談佛法不為有損,多談佛法不必有增。此在佛門中,為極高無上之歸宿處,很不易說,不可隨便談談引起世人誤會。今人一切無正知見,生心害事,甚愿四兄于此一事,降心加察。此乃隨觸談及,非故意與你起諍也! 我和你究是多年心契,故不妨談談?!边@可以視為熊十力對錢穆學問以及自己與錢穆交往的整體性評價。

梁漱溟則一直定居北京,雖然經(jīng)受過一些磨難,但初心不改,仍然時刻關注中國問題和人類問題,撰寫出《人心與人生》《儒佛異同論》《東方學術概觀》等著作。在其身后,《梁漱溟全集》出版,各類專著也是一版再版,深受讀者青睞。

通讀《梁漱溟全集》,里面有兩次提到錢穆。

一次是在1949年出版的《中國文化要義》一書中,梁漱溟提煉中國文化的第十三特征時,稱:“往年歷史學教授錢穆先生曾有一論文,稱中國文化為‘孝的文化’。(三十年十一月重慶《大公報》星期論文。)近則哲學教授謝幼偉先生,又有《孝與中國文化》一書出版?!?/p>

另一次是在1976年回復友人胡應漢的信中,梁漱溟稱:“弟批評錢氏著作,我看甚好?!边@里的“錢氏著作”,就是指錢穆所寫的《論語新解》。至于胡應漢究竟是怎樣批評錢穆著作的,筆者未能查知。所以也無法得知梁漱溟對《論語新解》的看法。但從另一個角度可以確認,梁漱溟閱讀過錢穆的《論語新解》,否則不會這樣答復。

以上這些,就是錢穆與熊十力、梁漱溟的全部交往。雖然他們沒有合作過,但他們都在各自的軌道上做出卓越的成就。他們留下的思想和著作都是極具生命力的,直到現(xiàn)在仍能提供給我們不竭的知識能量、深邃而活潑的智慧能量以及解決現(xiàn)實問題與長遠問題的重要參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