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日躁夜夜躁狠狠躁夜夜躁,国产精品亚洲一区二区,国产在线精品欧美日韩电影,8x8×拨牐拨牐永久免费视频

用戶登錄投稿

中國作家協(xié)會主管

愛上舊書店的理由
來源:文匯報 | 周洋  2025年04月20日09:57

“每一個愛書的人,總有愛跑舊書店的習(xí)慣?!边@是葉靈鳳在《讀書隨筆》中的話,可謂說出了天南海北書癡書迷的心聲。余生也晚,但若從中學(xué)時代一放學(xué)就鉆進(jìn)舊書店的時候算起,我與舊書店結(jié)緣也有30多年的歷史了。這期間,耳聞目睹那些去過的舊書店在市場經(jīng)濟(jì)大潮中幾經(jīng)浮沉。有的早已銷聲匿跡,也有的華麗轉(zhuǎn)身實現(xiàn)鳳凰涅槃,在“舊書新知”活動中重放光彩,迎來古舊書業(yè)久違的春天。而我呢,舊習(xí)未改,平生最愛莫過于逛舊書店買幾冊舊書罷了。

尋求發(fā)現(xiàn)的快樂

去年暑假,我領(lǐng)著兒子去北京旅行。每日白天流連于長城、故宮、頤和園美景之中,下午疲累不堪時,跟著導(dǎo)航找到一家舊書店,游弋書海,自得其樂,立時忘卻旅途勞頓。中國書店燈市口店、琉璃廠店、雁翅樓店,都曾留下我們的身影,收獲一大箱子好書。但畢竟是在游山玩水的間隙去訪書,未能飽覽京城書香風(fēng)景。于是,北京書友朱航滿君的隨筆集《一枕書夢》進(jìn)入我的閱讀視野,紙上漫游,聊補(bǔ)遺憾是也。航滿兄定居北京約摸有20年了吧,每有閑暇,即遍訪北京城內(nèi)大小書店、名人故居,拜訪前輩學(xué)人、文壇故交,因此他可以自信地說:“北京買舊書的地方,我?guī)缀醵既ミ^。”他又勤于落筆成文,這本書中幾乎每一篇文字都與買書讀書有關(guān),不啻為我們叩開一扇探尋北京舊書文脈的大門。

隨航滿筆下蹁躚神游京城舊書店,果然有我步履匆匆足跡未至之所。他在《魯迅故居買書記》中寫道:“從魯博書屋出來,很快就發(fā)現(xiàn)了不遠(yuǎn)處的魯迅書店。一家博物館有兩家書店,這是很少見到的事情?!边b想我在北京的最后一日行程,參觀了位于阜成門的魯迅博物館,魯博書屋自然不容錯過。那次買到的《魯迅小說全集》,還特意鈐蓋魯博書屋的紀(jì)念章,卻并不知曉這里還有一家魯迅書店。蓋因盤桓時高鐵催發(fā),只能淺嘗輒止見好就收,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??春綕M兄文中所記,魯迅書店里不乏《孫犁文集》《汪曾祺集》《莎士比亞悲劇集》等好書,也算是為再訪魯博留下些許念想了。

讀航滿兄文,知他與編選多部知堂文集的鐘叔河先生十分投契,時有魚雁往還,遂成忘年交。他將鐘叔河與尋書、讀書、編書、寫書有關(guān)的書話、讀書筆記和序跋文字,合編為一冊《念樓話書》(黃山書社2023年3月版),篇篇雋永清雅,讀之興味盎然。捧讀此書,我很快就意識到,鐘先生也是從少年時代就開始買舊書。他把愛逛舊書店的理由,總結(jié)為“尋求發(fā)現(xiàn)的快樂”,實在是坦誠而又精當(dāng)。那是1948年的冬天,時年17歲的鐘叔河在長沙南陽街舊書店隨意翻書,偶然間發(fā)現(xiàn)一部湖南三味堂刻印的魏源《元史新編》。雖然他對元史并無興趣,但是“三味堂”這個名字,卻讓他茅塞頓開。由此始知“三味”一詞乃出自典故,并非紹興獨有,解開了閱讀魯迅先生《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》一文時的困惑。這樣一樁屬于讀書人的“小確幸”,鐘老一直沒有忘懷,直到55年后的2003年,他撰文《買舊書》,仍對此事記憶猶新,藏之心底的聲音沖口而出:“尋求這種發(fā)現(xiàn)的快樂,便是我從小喜進(jìn)舊書店的一個理由?!?/p>

逛舊書店當(dāng)然首先是奔著淘舊書的目的去的?;蛟?,既有新書閱看,何必買舊書。殊不知,這兩者可謂云泥異路。在資訊高度發(fā)達(dá)的今天,市面上新近出版以及正在風(fēng)行的書,通過報刊、網(wǎng)站、微信群、朋友圈,早已了然于胸,去新書店多有默契而少有驚喜,因此很多書友選擇輕點手指網(wǎng)上下單。但買舊書就不同了。在插滿舊籍的書架上尋尋覓覓,上下翻找,你根本料想不到下一秒會遇見什么書。拂去素蟫灰絲,摩挲泛黃書頁,常常會有匪夷所思的意外收獲,體驗到冒險和隨緣的雙重快樂。當(dāng)然,這既要有慧眼識珠的眼力,有時還要憑借急中生智和眼明手快,才能將業(yè)已發(fā)現(xiàn)的好書真正收歸囊中。鐘叔河在《念樓話書》中就講述了一次令人“彈眼落睛”的買書奇遇。

時間是1961年秋,彼時的鐘叔河在街道工廠做搬運工。有一天在舊書店閑逛,猛然發(fā)現(xiàn)一本“民國二十五年八月初版”的《查泰來夫人的情人》。封面上,譯者饒述一的名字赫然在目,正是他久聞其名而無緣一見的版本??蓭缀蹙驮谕瑫r,這本書卻被旁邊一位讀者先伸手拿到。說時遲,那時快,為得到好書也顧不上那么多了。鐘叔河一把從他手中把書奪了過來。對方正要理論,鐘叔河連忙好言安撫,同時疾步走向柜臺,拿著這本書質(zhì)問店員,怎么能不看證件就從小孩子手中收購舊書?“學(xué)生怎么能拿書來賣,還不是偷了自己家里的書。這本書便是我兒子偷出來賣的,我要收回。意見請你向店領(lǐng)導(dǎo)轉(zhuǎn)達(dá)。這本書就按你們的標(biāo)價,一塊錢,由我買回去,算是沒有教育兒子的報應(yīng)好了,不過你們也確實不該收購小學(xué)生拿出來的書,是嗎?”一番有理有節(jié)的“攻防戰(zhàn)”,使店員沒有理由拒絕,于是立刻付款開票走人。留下那位先伸手拿書的讀者一言未發(fā),或許還未反應(yīng)過來怎么回事,“到這時便廢然離去了”。20多年后,已在岳麓書社工作的鐘叔河,將這部世界文學(xué)名著推薦給湖南人民出版社重印出版,澤惠書林。由此看來,有時為得好書,不得不啟用“善意的謊言”。幸得此書不僅是鐘叔河先生的福分,更是廣大讀者的福氣。不得不說,鐘先生的身上有湖南人“霸得蠻”的性格因子,用他的話說,“巧取”有之,“豪奪”則根本談不上也。

域外舊書肆的溫情

在旅行中走進(jìn)一家舊書店,其實早已不是什么新鮮事。老一輩文化人如鄭振鐸、戴望舒、朱自清等,早有過域外淘書的美好記憶,遑論全球化時代對外交流更加便捷的今天。在謝其章編選的《書肆巡閱使》(中華書局2020年6月版)一書中,就可以讀到精彩紛呈的域外淘書故事。按照謝其章的說法,常去書肆巡閱轉(zhuǎn)悠,這是愛書人給自己布置的一樁好差事。伴隨國門打開,眼界日益寬廣的“書肆巡閱使”們,自然而然地就讓淘書履蹤遍布世界各地。從收錄在這部書中的文字里,可以讀到留學(xué)美國的書友花55美元從賓州費城的舊書商手中購得趙元任的《綠信》(Green Letter)一冊;可以品鑒波士頓書展上各種令人稱羨的中文珍本佳冊;還有在韓國首爾的舊書店買到日文、英文、法文書,都有可圈可點的上佳書緣。不過,最讓我讀得如癡如醉欲罷不能者,當(dāng)數(shù)書中訪書東瀛的幾則美文。

北京書友陳曉維的《日本訪書散記》,內(nèi)容繪聲繪色,筆端常帶感情。他在池袋文德書房的買書經(jīng)歷,使我恍惚間如在欣賞一部小津安二郎的電影。小而美的文德書房,店主是一位70多歲的老婦人,“人極和氣,自始至終都笑呵呵的”。這和我們所熟悉的“高冷范”的店主就有霄壤之別了。挑書的過程中,老人家一直在旁邊陪著說些閑話,講她出生在偽滿時期的哈爾濱,很想有機(jī)會去北京云云。臨了,不但熱情地給予優(yōu)惠,還幫助打包付郵?!百I完書出來,老人一直送到門口,在細(xì)雨中向我鞠躬道別,一直目送我遠(yuǎn)去?!笔遣皇怯幸环N特別溫暖、特別慰藉的感覺?難怪陳曉維回國十多年后,還對文德書店的老人家心懷系念,這種人與人之間很純粹的情感,如今已是很難遇見了。

無獨有偶,楊月英在《漫步早稻田古書店街》一文中,其筆下淺川書店的店主亦是如此。結(jié)賬時很友好地推薦一位中國留日博士關(guān)于南宋文學(xué)的研究專著,還分享自己在上海旅行的體驗。“告別的時候,店主仔細(xì)地將兩本書用包裝紙分別包好,又從抽屜里拿出兩粒沖繩黑糖,微笑著遞給我們?!笨磥?,在日本從事舊書行當(dāng)?shù)牡曛鳎呛苡幸恍┯H和力的,這也是一種“老鋪”所獨有的風(fēng)度。用書中《京都舊書店近況》一文作者蘇枕書的話來說,“書店也是一個小小的創(chuàng)造邂逅奇跡的空間,一個微型沙龍,柜臺內(nèi)的主人收書,選書,擺書,由此吸引來的人,多半也有某些共同的趣味。”從某種意義上來說,書店主人是用書店的陳設(shè)、格調(diào)、品位,營造出一方有意味的空間,來等待一個又一個志趣相投的友人,嚶其鳴矣,求其友聲。當(dāng)心靈深處的悸動被對方感應(yīng)到,自然就“常能體會到珍惜與感動”。寫到這里,若有所思。想起自己有一次去犀牛書店淘書,選中幾本非常喜歡的現(xiàn)代詩集,結(jié)賬時店主不由分說給我打了折。后來從報紙上看到,店主莊見果對詩歌情有獨鐘。我這才領(lǐng)受到店主的一番好意,真是慚愧得緊。

戀戀舊書店一條街

其實,人同此心,心同此理。受儒家思想熏陶數(shù)千年的華夏禮儀之邦,或許人們只是不善表達(dá),更看重行動所傳遞的友好和善意。四川成都愛書人朱曉劍行走大江南北30多座城市,穿梭于大街小巷之間,專為探訪那些隱藏在市井深處的舊書店,點點履痕匯聚成《我在舊書店等你》(金城出版社2023年10月版)。他在書中的角色無外乎兩種,有時是慕名尋訪一家舊書店的淘書客,有時是淘書會友兩者兼顧的文化旅行者。無論以何種身份出現(xiàn),他都能體會到逛舊書店特有的樂趣,即使半天逛下來收獲寥寥,依然熱情不減。用他的話說:“之所以愛逛舊書店,是因為能夠?qū)ふ业较⑾⑾嗤ǖ木壏?。能與書相遇,是一輩子的美好?!?/p>

朱曉劍書中有《在蕪湖遇見書店風(fēng)景》一文,把蕪湖的舊書風(fēng)情盡收筆底。江城蕪湖是我的故鄉(xiāng),這座“半城山半城水”的江南小城曾走出過著名作家阿英、亞東圖書館創(chuàng)辦人汪孟鄒等多位名留史冊的愛書人。蕪湖市中心曾有一條春安路,匯聚著大大小小各具特色的十幾家舊書店,正是我學(xué)生時代流連忘返的所在。大名鼎鼎的萬卷書屋,在孔夫子舊書網(wǎng)上深受書友喜愛,其線下實體書店也是遠(yuǎn)近聞名的文化地標(biāo)。安徽師大的幾位老師和書友,每天下班都要來店里逛一逛,“不一定買什么書,大家就是在這里碰頭,閑聊”。朱曉劍笑言,這些書友對書店的情感,甚至能超越對自家的客廳。他的另一本隨筆集《書店病人》,在這幾家書店銷路都很好,想來是有原因的。現(xiàn)在的舊書店為拓展生存之道,通常都是線上線下同步運營。有網(wǎng)友光顧網(wǎng)店后留言:“好懷念蕪湖的舊書店一條街?!边€和老板相互推薦好書。朱曉劍對此感慨良多,他認(rèn)為:“這樣的互動正是人與書的交集,也是最動人的風(fēng)景?!贝搜钥芍^與我心有戚戚焉。

拉拉雜雜寫下這些書人書事,其實只不過是印證并更加確信了一點:逛舊書店淘舊書,就是愛書人的一個雅好。沒有多少冠冕堂皇的理由,也無需什么有用無用的考量,只要舊書店的一星燈火還在繼續(xù),淘書的故事就不會畫上休止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