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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國作家協(xié)會主管

莫言訪談:戲劇創(chuàng)作方面,我是一個學徒
來源:浙江文藝出版社(微信公眾號) |   2024年01月24日07:33

傳言福樓拜曾說:“包法利夫人就是我!”,莫言在采訪里則說:“我就是荊軻!”

在莫言版本的“荊軻刺秦”故事里,荊軻走上刺秦之路的目的從一開始的堅定到模糊,再被消解至無。最終,“刺秦”成為一件不得不做的無奈之舉。

在荊軻與燕姬的大段精彩的對話之間,荊軻不斷被逼拷問自己行為的支點,為自己構(gòu)建一個刺秦的目的。但漸漸地,他發(fā)現(xiàn)每一個理由都難以說服自己。

“為了人民不成立、為了正義不成立、為了公道也不成立……于是,他尋找到一個千古流芳作為自己刺秦的意義,一個看似激動人心的意義?!?/p>

然而,隨著荊軻與燕姬之間溝通的深入,千古流芳的意義也被消解掉了。最后,“刺秦”成為了一件根本沒有目的,自然也沒有意義的事情。

借用讀者@valian 的評價:這個故事與其說是“篡改”歷史,不如說是借由古代這個道德高尚的故事拷問現(xiàn)在,拷問在這個物欲膨脹的時代和社會中,我們?yōu)槿颂幨赖膭訖C,我們對自身的安放。

以下是莫言在《我們的荊軻》話劇演出之時的一次訪談:

“我就是荊軻!”

Q:您當初為什么會寫這個話?。坑譃槭裁磿x擇荊軻這一家喻戶曉的歷史人物來作為自己故事的主角呢?

莫言:寫戲的動力,一是興趣,二是內(nèi)心深處有話要說?!段覀兊那G軻》這個戲題材的選擇是有挺大偶然性的。我曾經(jīng)給空軍話劇團寫過一個小劇場話劇《霸王別姬》,演出后獲得很大成功,由此也激發(fā)了我寫歷史劇的熱情。

空軍話劇團在那之后也希望再排歷史劇,請了一位編劇寫荊軻的故事,話劇團希望我參與改編。我看了之后覺得人家寫得挺好,但是我不想按照傳統(tǒng)歷史劇的套路來寫這個故事,我希望能夠解構(gòu)它,并且上升到一個哲學層面來討論它。于是,在非典時期,我悶在家里一個星期,寫出了這個劇本。后來部隊整編,這個劇團不存在了。這個劇本就閑置了,直到人藝的任鳴導演看中了它。

Q:無論是文學界還是史學界,對荊軻刺秦這一事件都有很多版本在討論,您到底怎樣解讀這個故事,或者說您筆下的荊軻到底為了什么而刺秦?

莫言:這個故事是個幾乎全民熟悉的故事,無論來源是《史記》、野史或者戲劇戲曲。對我來說這是個優(yōu)勢,也是個難點。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自己的荊軻,我怎樣用嚴密的推演,把我心中這個故事講出來,讓別人看了能夠理解和接受,這是我一直考慮的問題。

《我們的荊軻》里,荊軻最初顯然是為了遵循一個很常規(guī)的俠客道的規(guī)則,包括各種明的和暗的規(guī)則,而被卷入刺秦這件事。他刺秦的目的從一開始就很模糊。他也在不斷尋找自己行為的支點,為自己構(gòu)建一個刺秦的目的。但是隨著事態(tài)的發(fā)展,每一個理由都難以說服自己。

為了人民不成立、為了正義不成立、為了公道也不成立……于是他尋找到一個千古流芳作為自己刺秦的意義,一個看似激動人心的意義。

然而隨著刺秦時刻的接近,隨著他與燕姬之間溝通的逐漸深入,千古流芳的意義其實也被消解掉了。最后,荊軻刺秦只是成為了一件箭在弦上不得不發(fā)的事。根本沒有目的!自然也沒有意義。

Q:您怎么界定荊軻最后的刺殺行為,悲劇或者鬧劇?

莫言:這是一個以我們目下的戲劇觀念很難定性的戲。它有悲劇成分、有喜劇成分、有鬧劇成分,或者我們可以稱之為正劇。但我覺得以古希臘概念的悲?。ǘ皇且援斚伦鳛橄矂α⒚娴谋瘎。﹣斫缍ㄟ@個戲,還可以算是比較準確的。

Q:燕姬是您為劇情需要創(chuàng)造出來的人物嗎?她有歷史原型嗎?

莫言:《史記》上記載燕太子丹確實給荊軻送過“美人”,也可以算是有原型吧。只是當時是不是就送了這么一個,而且是他自己的姬人,而且還是一個當初嬴政送給他的姬人,那就不得而知了。

Q:關(guān)于燕姬,您最后為什么給了她和荊軻如此出人意料的結(jié)局?

莫言:我不知道。最初并不是這樣設(shè)計的。寫到這里就覺得,應該是這樣,于是我的筆就變成了刀。也許是因為“你知道得太多了”,也許是因為“她是不是愛著秦王”,也許是因為“西施和范蠡的故事太不可能了”,也許是因為“我看見你就像看著鏡子”……這是個開放式的設(shè)計。不管觀眾認為是為什么我都覺得是對的。

Q:她是這個劇中唯一的女性,您讓這個唯一的女性作為最清醒的存在有什么深意?

莫言:當荊軻刺秦這件事運轉(zhuǎn)到一定程度時,這個女人成了最大的情節(jié)推動者。我的作品里經(jīng)常是女性很偉大,男人反而有些窩窩囊囊的。我一直覺得,男人負責打江山,而女人負責收拾江山,關(guān)鍵時刻,女人比男人更堅韌,更給力。家,國,是靠女人的縫縫補補而得到延續(xù)的。

Q:燕姬在與荊軻對話時,曾提出擔任刺秦副使,這是否意味著她也未能免俗呢?

莫言:人總是在互相改變的。荊軻無疑在被燕姬改變,但燕姬很可能也在被他改變,或者被他們兩個所討論的東西改變。不過我覺得,她也有可能僅僅是為了逃離燕國,她被自己謀劃的西施與范蠡的遠景吸引了。就算她是清醒的,誰說最清醒的人,就一定能夠免俗呢?

Q:您對燕太子丹的塑造更多地來源于歷史還是演繹?這個人物似乎與以往我們印象中的不太一樣,甚至有點跳梁小丑般滑稽,是您的初衷還是僅僅是舞臺呈現(xiàn)的效果?您為什么這樣處理這個人物?

莫言:我說過,這個作品里沒有純?nèi)坏膲娜嘶蚴呛萌?。燕太子丹這個人物在歷史上就沒有定位,沒有對這個人物心理的刻畫。這個人作為在秦的人質(zhì),居然從秦王手中成功遁走,又組織了這場功敗垂成的刺殺案例,在人們心中,這個人物必然是有城府的。我還沒有看到演出,盡管我不知道他還能很滑稽,但是我至少能明確我沒有把他設(shè)計成陰險毒辣,二次創(chuàng)作讓這個人物呈現(xiàn)這種效果,我是很能認同的。算是個意外收獲吧。

Q:您認為燕太子丹組織這樣一場刺殺的目的何在?

莫言:我覺得在這一干人中,太子丹刺秦的目的應該是相對單純也相對明確的——就是救燕。他的救國之心肯定是真誠的。但是值得一提的是,以他統(tǒng)治者的身份,救國就是救自己。國仇和私怨在他而言,難以割裂。

Q:您說過:“這部戲里的人,其實都是生活在我們身邊的人,或者就是我們自己?!薄段覀兊那G軻》是否傳遞出了您自己的某種價值觀?是否有您自己的影子?

莫言:肯定是的。我自己經(jīng)歷了這種過程,之后發(fā)現(xiàn),名利皆虛,“神馬都是浮云”。但是總要有一種東西支撐我們活下去,人都是有缺陷的,你不可能達到完美,但你至少可以追求純粹。我在寫這個劇本時,前幾稿都在追求共性,我希望表達:“我們都是荊軻!”改到最后這一稿,我放棄了之前的立場,我只是表達清楚:“我就是荊軻!”我的目光也從外部轉(zhuǎn)向了內(nèi)心,這也使我的創(chuàng)作從復雜轉(zhuǎn)向單純。

Q:您也說過:“我們對他人的批判,必須建立在自我批判的基礎(chǔ)上?!蹦敲茨且耘械膽B(tài)度來創(chuàng)作這個戲的嗎?

莫言:批判是肯定有的,但是同時也有歌頌。批判過度的欲望,歌頌人的覺醒。就像戲里說的,每個人既是英雄,也是懦夫;既是君子,也是小人。別人我不知道,反正我是這么看的。

當荊軻持圖攜劍走上刺秦之路時,他依然是個小人;但當他在易水河邊呼喚“高人”,看到了螻蟻樣的自己時,他已經(jīng)成了英雄。他沒有等到來自他力的拯救,但是他已經(jīng)完成了對自己的救贖。這種覺醒,是值得我們欽佩和歌頌的。

Q:很多之前獲茅盾文學獎的作品都曾通過改編在影視領(lǐng)域獲得成功,您之前的作品《紅高粱》被改編為電影后更是家喻戶曉,還有根據(jù)《白狗秋千架》改編的《暖》也在東京電影節(jié)獲獎,對于此次獲獎的《蛙》,您有將其改編的打算嗎?

莫言:現(xiàn)在,較之于八十年代,電影對小說的依賴度似乎有所降低。《蛙》當然是一部可以改編成電影的小說,也可以改編成話劇,但我自己暫時不會去改,我想創(chuàng)作新作更重要。

Q:您怎么看待文學作品的改編?您覺得寫劇本和寫小說有什么不同?

莫言:小說改編成影視或舞臺作品,都是個選擇的過程。選取精華,揚棄糟粕。改編者的眼光和水平,決定了他們能發(fā)現(xiàn)什么樣子的小說,也決定了他們改編出的作品與原作的區(qū)別。話劇是離小說最近的藝術(shù),其實,可以將話劇當成小說寫,也可以將小說當成話劇寫。至于影視劇本,有自己的藝術(shù)要求。我對此沒有太多發(fā)言權(quán)。

Q:有人認為您在《我們的荊軻》這部作品里不僅解構(gòu)了一個刺客,解構(gòu)了一個荊軻刺秦的故事,甚至解構(gòu)了歷史,解構(gòu)了我們一直以來的歷史觀。您是怎么看待這個問題的?或者說,這是您的初衷嗎?

莫言:歷史劇,其實都是現(xiàn)代人借古代的事來說現(xiàn)在的事。但古代的事到底真相如何,其實誰也說不清楚。我們現(xiàn)在看到的歷史,我覺得都被嚴重加工過。我想,所謂古人,從根本上看,跟我們沒有什么差別。因此,我沒有刻意去解構(gòu)歷史,我只是把古人和現(xiàn)代人之間的障礙拆除了。

Q:您在文學界已經(jīng)獲得了毋庸置疑的成功,您怎么評價自己在戲劇創(chuàng)作方面的表現(xiàn)?

莫言:戲劇創(chuàng)作方面,我是一個學徒。但我有成為一個劇作家的野心。

Q:您對《我們的荊軻》的舞臺呈現(xiàn)有什么期待?您對人藝的演員演繹您的作品有什么期待?

莫言:我對人藝的班底非常信任。劇本完成了,剩下的工作歸他們,我不摻加任何意見。

(訪談收錄于《我們的荊軻》)